编者按：中非高层频繁往来、谈论友好合作，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，不少关注国家政策动向的企业家都在思索，非洲市场会有哪些投资机遇。而要回答这一问题，就需要对非洲经济所处的阶段、特点、发展历史以及未来走向等情况有所了解。《财经时报》蒙上海师范大学张忠祥教授允许，将其原载于《上海师范大学学报》（哲学社会科学版）2016年第2期的论文《当前非洲经济转型的特点》编辑为《非洲经济转型系列》的四篇文章，重新发布，以飨读者。文章虽完成于2015年，但时至当下，其中趋势性的判断仍具有参考价值。本文为系列文章的第二篇。

(图片 : Madoka Ikegami/POOL Via REUTERS)
2018年9月3日，卢旺达总统保罗·卡加梅(Paul Kagame)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中非合作论坛开幕式上发表演讲。

    在历史上，非洲的经济转型大多是被动的。在近代，由于殖民侵略和殖民统治，非洲经济被迫从传统经济向殖民地经济转型。20世纪中叶，非洲国家独立后，在建立民族经济的过程中，也是经历曲折。20世纪60-70年代，苏联与美国争夺非洲，一些非洲国家搞形形色色的非洲社会主义，走了许多弯路。20世纪80-90年代，西方国家在援助经济困难的非洲国家时，向后者推行以"华盛顿共识"为核心的结构调整方案。

    "华盛顿共识"的政策框架主要包括：把政府开支的重点转向经济效益高的领域；开展税制改革，降低边际税率，扩大税基；实施金融自由化改革；压缩财政赤字，降低通货膨胀，稳定宏观经济环境；采取灵活的汇率制度；实施贸易自由化；对外资实行开放政策；对国有企业实施私有化，放松政府管制等。

    结构调整所倡导的私有化、自由化、放松政府管制、减少政府干预等原则，客观上看弱化了非洲国家的经济主权，一些国际垄断资本借此对非洲国家进行资源掠夺与经济盘剥，其提供的援助与贷款并未真正起到帮助受援国发展的作用。

    非洲国家自主发展意识觉醒

    当前非洲国家的经济转型越来越强调自主发展。非洲多数国家独立已经半个多世纪，越来越感受到自主发展的重要性，新兴大国的崛起，也为非洲的自主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平衡传统大国的国际环境。

    当前，非洲国家强调自主发展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：

    一方面，非洲国家探索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，强调内源型发展。

    长期以来，非洲国家发展的理论受着西方国家的主导。近年来，世界经济形势剧烈动荡和新兴大国的加速崛起，力量对比正朝着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的方向转变。不少非洲政治家和知识分子逐渐认识到，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宣告了华盛顿模式的失灵，非洲发展道路应该自己确定。

    例如，尼日利亚中央银行前副行长穆哈罗提出"内生增长模式"（endogenous growth model），以破解单一经济结构，实现包容性增长。他认为，非洲需要一个从内到外的内生增长模式，而不是目前占主流地位的从外到内以全球化为中心的模式。非洲首先需要打造为本国市场制造商品的基础，继而通过竞争优势向周边地区扩展，成长为至少能够自给自足的经济力量。

    而卢旺达总统卡加梅进一步指出，非洲必须团结才能提高各方面的竞争力；只有非洲人民享有体面的生活并全面掌握自身的发展进程，非洲才能实现上述目标。

    除了卡加梅外，强调自主发展的非洲领导人还有埃塞俄比亚前总理梅莱斯，以及南非总统祖马等人。在全球金融危机以后的非洲，这种本土创制或内源型发展论正在成为共识。

    东亚崛起给非洲国家的启示

    另一方面，非洲国家越来越青睐发展型政府（the developmental state），主张发挥政府在经济发展中的积极作用。

    在此前的20多年时间里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援助和结构调整方案挂钩，强行在非洲国家推行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，强化市场的作用，削弱政府职能，将非洲国家推到发展领域的边缘。加之多党制和民主化在非洲的推行，使得非洲国家政治动荡，非洲政府以保住政权为主要目的，重视短期的政绩，缺乏长远规划，即便制定了长远规划，也无力和无心实施，国家在经济发展的功能大为弱化。

    与之相对照，20世纪60-70年代亚洲四小龙的崛起，尤其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，中国的崛起给非洲的有识之士以强烈的震撼。

    东亚崛起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政府在经济发展中扮演重要的角色，国际学术界将此称为发展型政府模式。发展型政府具有四个特点：由精英构成的政府官僚体系；政府体系的高效率运作；政府干涉与市场经济模式的完美结合；政府授权的非政治经营组织(如新加坡的经济发展组和日本的通产省)。发展型政府最重要的特点是具有较高的自主性，"使其在国内和国际资源控制和竞争中具有更多的支配能力"。

    目前在非洲热议的"基加利共识"实际上是非洲版的发展型政府模式。卡加梅所主张走的发展道路被一些学者称之为"基加利共识"，"基加利共识"不同于欧美的发展道路，而是更倾向于发展型政府模式。因为，卢旺达现在的施政理念从东亚国家汲取经验，同时从本土文化中寻找灵感。这些经验包括集中精力搞发展、强调纪律、强调落实和绩效等。近年来非洲国家中除了卢旺达、埃塞俄比亚以外，看好发展型政府模式还有南非、博茨瓦纳、坦桑尼亚、肯尼亚、安哥拉等国。

    如南非政府制定《新增长框架》，发挥政府对经济发展的领导和调节作用。该框架将能源、交通、通信、水和住房5个领域作为投资的重点领域，旨在提高经济增速、创造就业和实现经济社会均衡发展，提出在2010年至2020年10年间创造500万个就业岗位, 将失业率从目前的25%降至15%。

    非洲国家越来越青睐发展型政府，标志着"国家的回归"，也将为非洲经济转型和可持续发展奠定基础。

    作者简介：张忠祥，上海师范大学非洲研究中心主任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，兼任中国非洲史研究会副会长、中国亚非学会副会长，主要研究非洲问题和中非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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